写手早死在2016年

【喻黄】万水千山(短篇完结 HE)

这是黄少中心本《黄书》的参本文,如今本子贩售已经很久,我于是将它发上来。由于本子出了一些排版(使文章少了一部分)和校对(有些不该改的地方反而改了)上的问题,这次的文和本子上并不完全一样,还请见谅。

高考结束后终于又回到全职这个圈子里,趁现在还不知道成绩,且尽欢愉。

我希望我是在尽可能的还原人物,以给他们合适的剧情。

闲话到此,以下正文:

万水千山

黄少天在退役七年后再度见到了喻文州,这一年距离喻文州退役过去了四年。

彼时他刚从玉龙雪山上下来,在云杉坪边上绕圈,绿色的草甸子上还有羊跑来跑去。有租了民族服装的姑娘站在那里拍照,黄少天叼着上山之前买的一条巧克力,把挂在脖子上的单反举起来拍了两张照片,不知道是拍人还是拍景。然后他觉得自己肩膀给人略略一拍,转过头,身后的人扶一扶他从没见过的眼镜向他笑得风淡云轻。

高原上的气流明媚清新,从黄少天的头顶吹过去,在天空打了个旋。

喻文州。

黄少天张了张嘴,巧克力掉了下来,他手忙脚乱地接住。

结果还是喻文州把脸上的装饰品拿下来,解除了这个尴尬,他偏了偏头,向黄少天问道:“接下来你要去哪。”

“按行程来说是蓝月湾。”黄少天回过神来地说。

喻文州又是一笑:“正好,我也是,要不然一起吧少天,你一个人来的吗?”

黄少天一边点头说是啊是啊,一边转过了身,心里暗道:“其实我说去哪儿你都会说一起吧靠!”

他自己有点恍惚,他喜欢喻文州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能是从第六赛季夺冠的时候开始,也可能是从第四赛季出道开始,应该不会更早,不然那是犯罪。十二赛季拿了一个冠军,黄少天把退路都想好,就这一把拼拼看了,人家同意什么问题都没有,不同意还可以一走了之。

结果剑圣灌了大半听啤酒红着脸去找喻文州,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搞得喻文州以为他病了,抬起手来把手掌心覆在他脑门上。黄少天忽然觉得自己彻底地败了,第二天向俱乐部递交了退役申请。

就在经理皱着眉头问他为什么做出这么突然的决定的时候喻文州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他还是一副很轻松的样子,但是呼吸有一点急促,可能是直接从宿舍楼跑过来的。他从经理那边把申请书拿在手里,偏过头来看着黄少天,摆着一张出现次数屈指可数的面无表情的脸问:“少天再打一年可以吗?”

黄少天不可避免地退缩了,他不太清楚喻文州为什么这么说,但相处这么多年了,对方语气里的急切他还是听得出来的,尽管喻文州没直接表露出来。于是他退了一步拉开和队长的距离,两手抄在口袋里,同样不带表情地说:“好啊。其实蓝雨要是不嫌弃的话再打多久都没关系,我就是觉得对我自己来说知足常乐也不错的,毕竟你们看小卢今年都成年了……”他这么说着,喻文州把他的申请书对折了三次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到了蓝月湾的时候天上开始下起雨来,黄少天没带伞,于是把冲锋衣的帽子拉到了头上,喻文州不急不慌地从包里拿出伞来,还是把水蓝色的,撑开来问他要不要一起打。

黄少天盯着喻文州看了两秒,忽然咧开嘴笑了:“我说你也是蛮有意思的,这样小一把雨伞能遮住你一个人就不容易了,更何况加上我。你今天是怎么了,见到我太高兴了吗队……对不对呀?”

险些叫顺了口。黄少天心想,幸亏我机智地改了。

太拙劣了。喻文州心想,弄得好像这样我就听不出来了一样。

蓝月湾里的水不是特别蓝,像是稀释墨水里加了把石灰,可能是下雨的缘故。边上有骆驼站在水里,水淹到骆驼的膝盖,黄少天又举起单反来拍了一张,然后他对着喻文州晃了晃手里的单反。

“要我帮你拍一张吗?和骆驼的。”

喻文州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揉了揉额角回答:“我想拍一张,但不和骆驼一起。”他想了想,补充道,“要是少天愿意,还叫我队长也行的。”

不过他这句话没说完,黄少天已经两眼放光地打断了他:“好好好你先等一下啊,骆驼来了。”

喻文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败给了骆驼,忍不住又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

黄少天作为一个联盟中公认的细心小王子,其实在很多方面都比较大条。

“哈?是这样吗?我一直没觉得自己大条啊队长你举个例子?”毫不自知的剑圣一遍和人打竞技场一边问搬着凳子坐在边上的喻文州。

举个栗子?喻文州心说,栗子绝对多,单是你和我住了十年双人宿舍都没看出来我喜欢你这件事就够了。但是他当然没有这样说,屏幕上的小剑客一个上挑对对手开展一段浮空连击,动作干脆利落潇洒自如。

于是喻文州请了清嗓子:“比如说,少天再往右靠个三公分就撞到我脸上了。”

黄少天分心三用,一边打字一边操作一边和喻文州说话。他勾起嘴角来笑,隐约有一种万事俱备只待功成的表情:“那你快往边上靠靠啊队长,不然你是等我撞上去呀是等我撞上去呀是等我撞上去呀?”

所以说你就是这样。黄少天愤恨地想,我才搞不懂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们从山上下来以后喻文州推说自己还没找好旅店,东西都寄放在停车场那边,问黄少天有没有地方住。黄少天破罐子破摔地说:“行行好喻大队长,你直接说你想和我一块住就行,省多少麻烦。看在我们这种人出一趟门不容易的份上,黄少我捎你一程也没什么的。”

喻文州镜片后面那双眼眨了眨:“你看你又知道了。”

黄少天又一次败北,不仅答应下来还帮着后面这人拿了行李又去开车。他把一支大蛤蟆镜扣在脸上,看不见眼睛,嘴唇抿成一条薄线,看着真是有几分凌厉的姿态。

 

黄少天看着对这里很熟了,城区里乱七八糟的他也能找得到。天也有点晚了,他们从一条街上经过的时候看见有个霓虹灯堆出来的亮光,喻文州趴在窗户上看。

“那就是丽江古城。”黄少天说,“现在还很早,你喜欢的话一会儿我们可以去看看。不过我不太喜欢,光全是灯堆出来的,而且弄那种颜色的灯那么俗气,好好一座古城硬生生毁了。而且,全是酒吧,人多得要死。”

喻文州把视线从窗户外边收回来:“不是,我就是好奇,晚上不太想出门。怎么,少天对这儿很熟吗?”

“我常常来。”黄少天坦然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七年不见少天都会和我卖关子了。喻文州伤心地想。”

黄少天白了他一眼,说道:“如果是自己想的就不要说出来行不行,有点敬业精神好吗?”

喻文州笑了笑,又偏过头去看风景。

还好,还好,你说起两个人的时候,用词还是“我们”。

黄少天七拐八扭地把车停在一家小店门前,这小店连招牌灯都熄了,喻文州忍不住为居住环境担心。而黄少天一点儿也不在意,他到车后头去打开后备箱,把喻文州的行李拿下来。

喻文州下了车,打量了几眼,发现这车是秉承黄少天“轿车黑的好,SUV白的好”的观念买的,不过大概有段时间没洗,有点灰尘。

他从黄少天手里接过了拉杆箱,而黄少天替他拿着那个大登山包。里头还有人坐在前台,电脑也开着,键盘和鼠标打得噼啪响,这人看着有点眼熟。

“乐啊,你说我那房里再加张床行不行?”黄少天靠在柜台上问。

打游戏的人头也没抬:“你加床干嘛?你又不带姑娘回来,带了也犯不着加床啊。”

“呸,谁往你店里带姑娘。”黄少天道。

喻文州走到柜台前头:“张佳乐前辈好啊,没想到又见面了。”

张佳乐明显吓一跳的样子,但也只是一愣神:“你等等啊我这儿抢Boss呢。”他一边操作一边朝里头喊:“大孙,大孙你给少天那里加张床!”

孙哲平从里头走出来,穿着个工字背心,看见喻文州笑了一下,很开心的样子:“你来啦,谢天谢地有人能治治这个话痨了。”

 

黄少天本来绕到张佳乐身后看他抢哪个Boss,这时候抬起脸来朝孙哲平嚷嚷:“靠孙哲平你几个意思啊?哥来这么些时日打扰你了吗?每天早出晚归就在你这儿吃个晚饭看你这小气的,不是土豪吗不是吗?”

“是土豪也就是个暴发户。”孙哲平笑了笑,他看着黄少天说,“跟我搭把手?”

“我来吧。”抢在黄少天前头的喻文州拉了拉防风外套的袖子,“不麻烦少天了。”

张佳乐不会做饭,以往是吃孙哲平的,后来黄少天有兴致自己也做两道,眼下就靠在洗水池边上把青菜叶子一片一片地剥下来,和黄少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你怎么和他一块回来了?”

黄少天翻了个白眼,开火烧水准备把那些青菜叶子焯一焯。

“我哪知道。”他诚实地说,“我本来在云杉坪逛呢,他忽然就从后面拍了我一下,我对付他哪有辙,只能领回来。”

“你说领回来我有种等着见爹娘的感觉。”

“那你怎么不去死。”黄少天面无表情剁土豆丝。

“对了我前些日子还看见文州在职业选手群里问你在哪儿。”

“你还没把那个群退了啊?他问谁了,有没有人问他找我干嘛谁给他提供消息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我早就觉得我们中间出了一个叛徒。”

“那哪儿能退我又不是你。”张佳乐洗干净了手把菜叶往黄少天那边一丢,“不是我说的,知道你有事儿没事儿往我这儿钻的,全联盟毕竟还有几个。苏沐橙,铁了心要当神助攻呢。”

“什么玩意儿?什么神助攻?”黄少天一下子没回过神来,提高了声音:“什么?苏妹子都知道了吗?”

“你喊那么大声干嘛?生怕人家听不见?”张佳乐把黄少天切好的土豆扔进边上的小盆里,“我看,你是被他治死了。”

 

“我看啊,也就只有你能治他。”孙哲平皱着眉头把一张行军床扔在黄少天房里,后面喻文州抱着一大堆被子褥子还勉强地拿了块抹布。东西都扔在黄少天床上,他拿着抹布开始抹行军床上的灰。孙哲平当然不是见外的人,大大咧咧地坐下了。

严格说来黄少天这屋大概算是乱而不脏,比较符合黄少天自己的性格。喻文州一边擦床架一边回答:“是吗,我以为是他整治我比较在行。”

孙哲平不置可否,按他自己来说他不是什么愿意管闲事儿的人,但黄少天退役七八年了年年都往这儿跑,他多少打算表示一下关心。于是他想了想,拍了拍喻文州的肩膀:“黄少天这个小子吧,你看他好像什么都心知肚明的吧,他其实还是很糊涂,但你不一样啊喻文州。”他皱了皱眉像是竭力想找一个形容词出来,“你和他正相反嘛。”

喻文州把手里的抹布对折了一下,搭在床栏上,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孙哲平一见他这个笑容有点发冷,于是看了眼表:“哦,我下去给你把行李拿来。”然后转身出门。而喻文州则打了个呵欠,看上去轻松愉悦。

晚则晚矣,不是太晚就行。

喻文州把所有东西收拾停当着实花了一点时间,他下楼到大厅里的时候黄少天正倒坐在椅子上玩手机,桌子上摆了三个菜,一个酸辣土豆丝,一个清水煮菜芯,一个糖拌番茄。他抬头看到是喻文州,冲他点了点头,一边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一边和他说话:“嗯下来了啊,没办法时间紧迫随便做点,你想吃热的大孙在做那个什么,一种蘑菇。四个人吃四个菜我觉得还行了何况还有米饭呢你说是不是?顺便让你体验一下旅游团餐的水平我首推清水菜芯,好吧根本没有芯,全是菜叶子。”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就给我这种惨绝人寰的菜?”

黄少天眯着眼看他:“你刚才把心里活动说出来了吧喻文州同志。不惨绝人寰一点也不,我几年前过来的时候天天吃这个。”

这重点,抓得又狠又准。喻文州感叹,一抬头发现黄少天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来,正盯着他。

这表情他熟,每回黄少天做训练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认真里头带着点狠,那双据本人说因为缺少色素所以颜色偏浅的蜜色瞳仁里亮着一种很冷峻的光,乍一看甚至有点咄咄逼人的意味。喻文州明白刚才是被这家伙骗了,然后他看着黄少天恶作剧得逞般笑了一笑,问道:“你找我?找我做什么?”

喻文州使自己尽量显得诚恳,他走了两步,蹲在黄少天坐的椅子前面看着他的眼睛。

“少天。”他先喊了这个人的名字,“我来找你说一些事情。”

他接下来准备把组织好的语言一气儿说出来,可是从厨房里传来的一声爆响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又听见张佳乐的声音传来,有点惨兮兮的:“少天,少天过来搭把手!靠靠靠灶台爆了。”

黄少天悠闲地从椅子上站开,对他解释道:“肯定是张佳乐又把油当清洁剂使了,没关系,这种事儿一年要发生个一两次的,等会我就回来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你要有什么话,咱们晚上也可以说。”

结果终于吃完了历尽劫难的晚饭,一看表八点有点出头。喻文州主动要求洗碗,张佳乐乐得自在,黄少天声称自己做了饭不打算再洗碗,最后还是孙哲平和喻文州站在了洗碗池前。

喻文州看着墙上一大块黑的,还是尽量礼貌地转过头来对孙哲平说:“也是挺不容易的。”

孙哲平摇摇头:“太诚恳了,要么说玩战术的心都脏,完全看不出你本来想什么。”

喻文州感到自己好像懂了什么。

所以饭后不打算外出的两个人还是呆在屋里上网了。黄少天上了游戏,不过网速卡卡的,根本没法玩,他只能退出来,改去QQ上骚扰别人,这时候他就会觉得自己退了职业选手群是个错误的决定。

其实当年黄少天走得干脆利落,发布会一开第二天就从蓝雨宿舍楼里搬了出去。喻文州还能记得,这人对发布会上的长枪短炮回答刻意刁难的问题:“什么?你问我蓝雨少了把剑还能不能行?你这不是逗我玩吗谁和你说蓝雨没剑了,瀚文啊这我可不能忍,我要是你分分钟和他约竞技场pkpkpk……”然后新闻发布官面无表情地说:“下个问题。”

 

结果结束的时候他对着闪成一片光的记者席,九十度鞠了一躬:“你们好,我是黄少天,从今天起我就退役了。”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各位,还希望多多关照蓝雨啊。”

他走的头一天晚上喻文州和他一块收拾了东西。他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两个拉杆箱加一个打包铺盖。黄少天坐在床上掰着手指头计算还差什么:“被子什么的已经打包了明天一起快递出去,大概比我晚个一两天,海报……海报我就留在这儿算了,我走了谁住这儿?瀚文?我走了队里正好是个单数吧?”

“没谁。”喻文州看着他:“你走了这屋我一个人住。”

“哟。”黄少天感叹,“那队长你也太寂寞了。”他说。

可能是会寂寞。喻文州心想,毕竟少的是你嘛。

第二天早上黄少天一个人走的,他起了个大早,才凌晨五点来钟,只有喻文州起来送他。送到门口,等着车来的空俩人还聊了会儿天。喻文州说少天你退役了想干嘛啊?黄少天模模糊糊地说我也不知道啊,天地之大千山万水我走走看呗,在蓝雨我鞠躬尽瘁现在我功成身退天南海北去哪都行。喻文州一想也对,于是拍了拍肩膀说那好啊你车来了,有空常联系。黄少天满口答应好好好行行行,队长你记得那被子什么的你帮我递个快递,到付就行。喻文州笑笑说这么多年了计较这干嘛。

黄少天也笑,说你看还和老夫老妻一样笑死我了,那我走了啊。喻文州说行,常来玩。黄少天说行,上车绝尘而去。

喻文州走进宿舍楼里看见所有正选都在那儿站着呢,卢瀚文红着眼睛递给他一张纸巾,他接过来擦了擦眼角,摸了摸小伙子的头,虽说这时候卢瀚文都比他高好些了。

他感觉没由来的有一种很空洞的感觉,但是也没法表达,最后他顿了顿:“没事,回去再歇会儿也行,早上九点开会,夏休期开始了。”

黄少天在出租车里一个劲儿吸鼻涕,司机师傅认出他来,和他说了一会儿话。临了了到了机场递给他一小本,说:“我姑娘是你的粉,小伙给签个名呗。”

黄少天就笑,说我这都退役啦,您姑娘很快就会有新偶像啦我签不签都没事的吧?

“不不不,我姑娘还有一句话跟您说。”司机师傅清了清嗓子,“剑圣大大加油!退役要开心!祝生活快乐,心想事成!”黄少天鼻头一酸,拿过笔来刷刷签名,还本子的时候大叔笑了一笑:“我个人也说一句啊小伙,夺冠恭喜。”

黄少天下车的时候轻飘飘地,他一边向候机室走去一边想:是啦我可是夺冠的队伍成员呢什么轮回微草都没我们强。

后来他换了手机号码换了QQ换了邮箱,从此再也没有几个人能找到他。直到给一直被叫做闺蜜的张佳乐打电话,张佳乐顿了顿,说要不你到我们这儿来吧,我在云南呢。

后来30岁的时候喻文州也退了役,卸下一身重担的他终于能专心找黄少天。他想这个家伙准是胆小了这才一走了之,也怪自己当年太谨慎,三年之前这事儿就该说破,现在徒增烦恼。

喻文州想起来黄少天说自己打算到处走走的事情又有点头疼,可这算什么方向他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快点调动一下你引以为豪的自制力不,智力吧……”

好在他终于从荣耀选手群里得到了消息,叶修想必正在荣耀,连字也懒得打,直接同他语音。他的声音还是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让人听到就忍不住想出拳的意味:“少天啊,没联系过,但我觉得你不妨去云南看看,他闺蜜在那儿,听说一年要去好几次。”

get√了,喻文州关了语音。

 

喻文州打开了QQ,也没什么消息,看黄少天,他正在放空。这里网速实在卡,除了楼下那一台电脑,别的连上网页都要加载半天。喻文州突然问:“少天当初一下子换了手机号码和所有联系方式,到底是为什么?”

黄少天没想到他问这个,吓了一跳,愣了一愣才回答:“因为我想摆脱一些东西。喻文州同志,你退役的时候没这种感觉吗?那种我一下子就想摆脱过去发生的事情,所有冠军也好啊,比赛也好啊,都与你无关了,那还留着他们干什么?”

喻文州沉默了一会儿:“你好啊苏格拉少天。”

他忽然感觉自己很失败,七年不见,黄少天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改变了很多,以致他现在很难再像七年以前的时候那样揣摩对方,并且一猜一个准。

隔了一会儿他问黄少天:“少天你新的QQ号码是多少?”

黄少天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显然没把他前一个问题放在心上,嘴皮子一嘟噜说了一串数字。

过了一会儿有人加他好友,是个新的QQ号码,头像也没有,就是一个企鹅,名字叫行舟,抖了抖发过一条消息来。

 

行舟:你好。

黄少天抬起眼来看了看喻文州,对方专注地盯着笔电屏幕。

流木:你好啊。

行舟:我看到你在空间里放了很多云南的照片,你现在人在云南吗?

流木:……是啊。

行舟:太巧了,我正好也在云南。有点想去丽江古城玩,你在那附近吗?

流木:喔我正好在丽江,可是古城里全是人,有什么好看的?

行舟:是吗?可是现在旅游淡季,我想总不会有太多人。

黄少天抬起头看了一眼喻文州,手上没停地打字。

流木:你是一个人吗?你有没有女朋友?有的话我是不会带路的。

行舟:我没有女朋友。

流木:男朋友也不行。

喻文州忽然笑了,他抬起眼来看着黄少天,恶劣地眨了眨眼。

行舟:虽然没有男朋友,不过我有喜欢的人,他现在和我在一个房间,我找他找了七年,今天才把他找到。

流木:哦?是吗?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

行舟:是一个笨蛋。

行舟:也不能这么说,他这个人认真起来的时候还是很耀眼的。

行舟:像是光一样吧。

行舟:原来他是个特别好猜的人,可是七年不见他变了一些。

行舟:虽然是这样,我喜欢他这件事情没有变。

流木:那他为什么会变呢。

行舟:人总是会变吧,我想,也可能是因为我不在他身边的缘故。

流木:你哪来的那种自信啊我说,也太自恋一点了吧,你怎么知道是你不在的缘故?说不定他就是自己成长了呗,没了你总还有别人陪着他你说是不是?

行舟:也许你说的对,我大概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流木:其实我也有一个喜欢的人,我和他一块儿住了十多年,我知道他也喜欢我,但我们谁也没说破。

喻文州震惊地差点摔了笔电。

行舟:什么?!你知道?!

行舟:不是,我是说你们为什么不说破?

他抬着头,不再掩饰目光,直直地盯着黄少天,而从前的剑圣依然善于把握机会,打字都慢悠悠地,也不回应他的目光。

流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什么样的道路好不好走都是知道的,喜欢他当然要为他着想,我退役了,但那家伙还能继续打,怎么说我都觉得我做得更对啊。

行舟:……

行舟:那你喜欢的人在哪儿?

流木:哦他就在我房间里呢,我给他加了张床。

流木:他说他找了我七年,今天终于找到我了。

流木:我明天可能带他去丽江古城玩一玩。

他们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黄少天说:“快十点了,要不睡吧。这儿可没什么高原温泉之类的让你洗一洗。明天,”他顿一顿,“明天还得去古城呢。”然后他动作缓慢地把平板收起来,钻进了被子里。

喻文州也躺下来,张佳乐和孙哲平弄的这个小店也太破了,窗帘都有一个钩没挂上,除了他和黄少天没人来住吧,他想。这没挂上的一小块露出来的天空里星星亮得吓人,至少G市从来没见过这些星星。

他忽然想起来从前打比赛的时候,夜雨声烦冲在索克萨尔前头,给他挡子弹的情景。黄少天的表情他在练习期间见过无数次,那个家伙,无论是少年还是青年的时候,嘴角抿着,眼里说不清是冷冽还是热切的光芒,就好比是现在的天空一样,简直是星辰。

 

所以第二天他们还是去了丽江古城,大清早的,真没什么人,好些酒吧狂欢了大半个夜晚,都掩着门,黄少天轻车熟路,喻文州跟在后面哈欠连天。他退役以后生活完全没什么规律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前半截的人生过得那么充实严谨脚踏实地还不允许人放纵一下自己吗?

所以喻文州退役时电竞台找了好些熟人采访给他做了一次节目专刊,采访到王杰希时大神正在切西瓜,末了把瓜片装盘,拿布擦了擦手,向镜头笑笑:“他可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

所以说除了每天朝夕相处的人之外就是对手最了解你了吧。

黄少天七拐八绕地在古城里转,最后转到了一家铺面,小店还没开门,他上去抬脚踹了两下。喻文州感觉不太妙,在他愣神的功夫黄少天已经又上去补了两脚,这下里头有很不明显的脚步声,接着卷帘门哗啦一下打开了,一个大胖子对黄少天怒目而视。

黄少天冲他摆了摆手,扯过喻文州的手腕往里走。

古城里到处都有打银器的小店,苗银纯度低,也很便宜,游客多的时候匠人都在外头打银,一锤子一锤子砸在小银块上,响声很动听。

喻文州只觉得被黄少天握着的手腕烫得快要烧起来,但内心很贪恋着那种温度,不可能伸手去挣脱的。

胖子走上来打眼看喻文州,问黄少天:“你朋友?”

黄少天打了个响指,示意他猜对:“你仔细看看他是谁咯,上次给你说过的我们队长,今天特意带他来照顾你生意。怎么样胖哥,给点优惠不给,咱们先说好,你要是不给打折我就在这儿赖着不走,你来一个客人我给你说走一个,来两个我给你清一双……”

胖子用带着极重口音的普通话冲黄少天冷冷地说:“你敢,我让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于是喻文州冲胖子笑了一笑:“开门的生意,您和我们做不做?”

“我和那家伙关系不错的,他以前老早就开门,就算我来得更早,踹门也没什么。不过没想到昨天他跑去打麻将了,啧啧,他那个水平啊,连我都打不过,怎么可能不输钱。”黄少天和喻文州解释着,“我本来是想带你来讨个头彩。”

他们最后拿着一对耳钉出来的时候黄少天好像已经全然忘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又跟喻文州絮叨,问他干嘛要买耳钉。

喻文州头发有点长了,松松地遮了半截耳朵,他撩起一边的头发对黄少天说:“哦,前年打了对耳洞,少天你帮我看看还有没有?”

黄少天趴到他耳朵边上仔细地看了看,又转到他身后去看另一边,遗憾地告诉他:“没了,左边倒还有个坑,可惜看起来也像是要长合了。你讨什么麻烦去打耳洞?”

喻文州就笑,说之前方队不是有耳洞吗,退役什么都想玩玩,我觉得挺好的,少天呢?

黄少天不置可否,他看着喻文州,把耳钉收到背包后面的口袋里。秋天早晨的丽江也还是有一点冷,他还穿着之前的蓝色冲锋衣的防风外套,里面套着件纯色T恤。他拉链拉得松松垮垮,能看见一小截锁骨。

七年前的剑圣扁了扁嘴,觉得高原的风又在他头上旋了一旋,他稍微偏了偏头,听见喻文州小声地吸了口气。

“少天这段时间还开心吗?”

“还挺好的,我闲了就来骚扰张佳乐,没事四处走走,祖国大好河山才去了没有几处,要不然还能打打游戏,我以前从没觉得荣耀这么大,新开的副本,新出的任务,新的剧情,好多从来没去过的地方。”他掰着手指头给喻文州数,“我还听说你们后来玩脱了,在网游里搞起来,打什么前三赛季出道选手和黄金一代对抗赛。我当时在网吧围观,和一帮铁粉抽着烟,聊着天……你们还真有时间,搞什么幺蛾子……”

他转头看着喻文州想对他说还好还好你们都没放弃这个游戏,可是喻文州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他就开不了口。喻文州蜷起眼来笑了笑,有点很倦怠的意味:“那次对抗赛是我发起来的,想看看能不能把你炸出来,可是你没有。我起先退役,本来可以等到三十二岁,可是我觉得不能再等了,你能藏四年都没有声息,再等两年,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了。我在网游里打听,有没有一个话多的剑客或者是其他角色,或许话也不多,但机会把握得特别好的,可是根本没法找。你记不记得两年前荣耀线下组织了一个活动叫做‘寻找剑圣黄少天’的,也是我弄出来的,可还是没找到你。”

他说了一大通话,从兜里摸了包烟出来,可是没找到火。

黄少天说:“你的打火机我扔在店里了,你别总抽烟。”

喻文州就笑了笑,又把烟放回去:“后来有一回,抢野图Boss,全都打乱了,忽然叶神对我说‘你看那个叫箫声咽的剑客是不是少天?’我自己看了几眼,觉得肯定是,于是不顾指挥跑过去了,结果人没找到,Boss被叶神带人抢了。”

“我知道这事。”黄少天说,“箫声咽就是我,你放弃指挥的时候我就下了,我也知道你第二天一气儿抢了三个Boss。你这人就是小心眼儿,被人坑一次你肯定得再找回来。那个号我后来又上过一次,你那些留言我都看到了,但是我没有回。”

喻文州看了看他又说:“后来我在旅游杂志上看到一个叫桐树的摄影爱好者,特别擅长抓拍的,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后来觉得不对啊,这人拍过了的地方,此时肯定已经走了吧。于是直接向编辑部打电话问他们桐树的行程,他们居然告诉我了。”

“也告诉我了,所以我没去。”黄少天说。

“我都知道。”喻文州说,“其实云南我来过好几次了,差不多一年都要来个十多次吧,其实我这次打算找不到就买房子住下来慢慢等,总有一天能等到的。我想我历尽那么多艰难险阻,走了那么长的路,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总不会忍心再跑掉吧。”

他说这话时神色很倦了,可是眼角向上翘起来,笑得很有一点特殊的轻松感。这表情从前黄少天只见过三次,一次是喻文州就任蓝雨队长的时候,一次是第六赛季夺冠,一次是十二赛季夺冠,这是第四次。

喻文州朝他靠过来,他一面觉得自己手腕上被黄少天抓着的地方还滚烫,一面又觉得有些好笑。他把下巴搁在黄少天肩膀上,双手环到他身前边去。

黄少天看见太阳终于升起来,高原上空气稀薄,太阳光线无遮无拦地刺到他眼前,让他有点想流泪。

“队长,你找了多久找到我啊?”他闷闷地说。

“七年。”

“队长。”

“嗯。”

“你走了多远?”

喻文州想了想就笑起来,在他的眼角吻一吻。

“万水千山。”

Fin.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感谢所有小红花和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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